四十 夜访舒宅-《塞外鸿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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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呷了一口茶的舒林淡淡的笑着,对乌恒说:“乌恒将军是在刀尖子上滚过来的人,对生死之事看的该比常人通透。但凡看透了生死的人,便能想明白这世间的一切道理。”

    乌恒想起了穿着冰冷铁甲在茫茫荒原上行军的岁月,那是他最峥嵘的岁月。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,在行走与作战中不停转换,一刻也不得休息。一波波于阗大军杀来,他就操起兵戎,带军上阵。夜晚刚刚有些困意,敌方又来了杀声,他便一个纵身跃至马上,再次出阵。那时候的他,没有任何想法,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家中柔软的卧榻,他想要好好的在榻上睡他三天三夜,睡个昏天黑地。

    在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开疆扩土战役中,到底死了多少兵士,不得而知。有些是在册的,有些是路上捡来的溃军,还有些是吃不上饱饭,跟在队伍里有一天没一天活着的人。

    最初上战场时,乌恒十三岁。一个刚刚脱离了稚气的孩子,见到了一个被砍去上身,只剩腰腿的躯体,软踏踏的趴在马背上被马驮回,他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。这就是所谓的战争吗?以死亡为代价的战争。到后来,他如砍菜劈瓜一样无情的在战场上厮杀,对敌军没有丝毫的同情。那些岁月,他经历的不过是血,无穷无尽的血,将苍茫的金色沙漠,变成血池血泊和血湖。他不畏生死,将军必将抱死沙场,马革裹尸,他知道,这是他的归宿。

    终于到了王上垂垂老矣,再也征战不动,而乌慈国算是在这大漠中扎稳根基后,便暂时的赋闲在家,最多也是在练武场上比比划划的教兵士们练刀。闲来无事,坐在酒店吃酒时,他竟怀念起那征战沙场的岁月,不见血的日子,总觉得生活却了颜色。

    日子清幽了,生活顺畅了,每天有了足够的睡眠时间,想法就不自觉的多了起来。他不知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,心底升腾起一个见不得光的想法。他想做乌慈的王。他想立于万人之上……

    “乌恒将军,吃茶吃茶。”

    他的思绪一下子被舒林那淡淡的声音拽回了现实。他点点头,问:“不知舒大人的意思为何?我本是莽撞人,粗枝大叶,请先生明示。”

    舒林笑了。笑的那样的心无城府却又如万丈深渊。他感叹的说道:“我跟在王上身边已有七八年,虽不是小厮侍从,却也称得上朝夕相处,乌恒将军知道王上给我最大的感悟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乌恒摇摇头。

    舒林饮光杯中之茶,淡淡的说:“人如鸿毛,命若野草,命运如刀,刀刀入心房。”

    听不懂这其中深意的乌恒,眼袋下跳了跳,像是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。正是个适合发生大事的天气,阴暗,寒冷,北风萧瑟,卷起千堆雪。

    舒林接着说:“咱们这位王上,看不见眼前的路,望不到身后的崖,没有前程,没有退路。乌慈国,必衰。”

    乌恒吃紧的看着他那张白皙的脸,嘴唇薄凉,是个能说会道的人。只是他不知道,舒林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舒林只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乌恒,大火:“乌慈需要一个新王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吗?是不是王上派你来的?”

    “乌恒将军,若是王上派我来,我就不劳驾将军走一趟。我只消对王上随意的开口说几句,将军怕是再无出头之日。”

    乌恒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,后背惊出一身冷汗。他说:“你不会平白无故的找我来说这样大不韪的话吧?”说话时,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哆嗦。

    “我是个门客,十年寒苦在书房,读书破万卷,胸中良策万种,只想找个有良知,有眼光,有抱负的主子,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的力量。可是呢?”

    “你看走了眼?”

    舒林淡淡的笑笑说:“也不能算是看走了眼,因为我曾经以为,你会是当今王上。”

    乌恒的心又一惊。对尔虞我诈早已司空见惯。他还在疑心,这白面书生乌恒会不会是乌剌合派来的探子?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舒林说:“舒大人这是折煞我了。”

    舒林爽朗的笑起来。他又倒了一杯茶给乌恒,说:“将军,你缺少一个好的军师。从一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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