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变化-《玉和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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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张了张嘴,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炎翊退后,殿内又安静了一会儿。皇帝没有进来,太医也没有进来,那些嫔妃也没有进来,最后,锦安进来了,同时端了一碗黄米粥。
“太后受惊了,吃些粥吧。”
太后闻言,抬起眼看她,眼眸内,只见一片心碎。
“锦安,”太后问道,“哀家……错了吗?”
锦安愣了愣,她有些不知道太后的问题是指什么,是杀了茗氏?还是方才与慎王的争执?亦或者是许多年前送给俪贵妃的堕胎药?还是最初选择嫁入东宫?
“太后没有错,”锦安回答,她以笑意安抚道,“爱子心切罢了。”
再说炎翊,面无表情地回了府,整得玉和有些莫名。她是知道太后的厉害,说起话能气死人不偿命,且一贯自恃刚愎,传统的老顽固了。然,太后对这位儿子向来是包容到底,今日为何总感觉延福殿笼罩着一片沉重的气氛?
应是遇了不愉快的事吧,玉和想,又觉得炎翊马上就要出征,多少是作为妻子,这样熟视无睹的过去实在不好。故而,玉和将一脚迈入漱玉苑的腿收回,拐弯去了轩墨斋,一边吩咐青衣去热酒来。
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。
然而玉和在轩墨斋转了一圈没看见炎翊人影,就连与之要好的阿承也没有看到。正默叹要浪费酒时,忽然感觉头上屋顶有震动。玉和退出房间,往屋顶上一瞟,霎时了然,转手拎了两坛酒飞身上屋。
待玉和在屋顶上站稳,便见炎翊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顶上,双目无神地看着满天繁星,而阿承则坐在旁边,正一脸惊叹地看着自己。
不得不说王妃厉害啊,他都是爬云梯上来的。阿承如此叹道,一边行礼:“见过王妃。”
玉和笑了笑,对炎翊道:“有酒,要吗?”
炎翊不答,阿承则立马回答:“王妃好主意,那奴才就退下了。”
玉和张了张嘴,还没蹦出字来,阿承就已消失不见。
玉和略带歉意地说:“打扰你们了?”
炎翊仍是没有回答。
玉和并不计较,她在炎翊身边坐下,将一坛酒递给他。过了半晌,炎翊起身接过,但没有喝。
“这酒啊,是我们君后亲自酿的,”玉和自顾道,“我取名为解忧酒。”
“……林月君后酿的酒,为何你取名?”炎翊低声道。
“我们关系好呗,”玉和一边笑道,一边端起坛子喝了一口,“你慎王终于不在我面前笑了,难得。”
炎翊也喝了一口酒。
玉和长长地叹了一声:“开始的时候,我还差点信了你那笑脸,后来经莫姑一点,我就明白了,也理解。”
炎翊看她。
“宫里的孩子,都不容易,”玉和躺了下去,一手枕着脑袋,另一手往嘴里送酒,“我以为我来大英可以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,没想到竟然是从虎穴到狼窝,太糟糕了。”
炎翊道:“你醉了。”
玉和看着他的背影,嗤的笑了一声,继续道:“其实我挺羡慕你。”
炎翊不语,只看着坛中酒。
玉和又倒了口酒:“我啊,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。母君向来对我冷淡,父亲下落不明,还天赋异常,十几岁被派出去打仗杀人……我记得有一次,敌军将士将我们包围了,根本无法向外求援,我那时就带着我的兵,一点一点厮杀到最后一层包围圈,那时候,只剩我一人了……”
炎翊的眉毛轻轻皱起,他知道这个故事,玉和凭此一战封神,从此所向披靡。
玉和往嘴里倒酒,喝到心满意足时拎着酒站起,失神着说:“他们以为我有神助,其实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孩,想拼命活下去而已。”
玉和又道:“我那时想,赢了,就再也不上战场。”
“你呢?风流王爷?”玉和用酒指了指炎翊,笑着说,“你们大英深宫,比之战场,如何?”
炎翊望着叹中酒,里面是满满一坛的星星,他不禁抬手喝下一口:“彼此彼此。”
炎翊抱着酒坛,喃喃道:“很久没有人这样与我说话了。”
“那很久以前与你这样说话的人是谁?”玉和道。
炎翊沉默片刻,他说:“我娘亲吧。”
“太后?”玉和意外地挑眉。
谁料炎翊摇了摇头,一边喝酒,一边道:“太后……送了娘亲一碗堕胎药,娘亲没了孩子,父皇震怒,将我交给娘亲抚养。”
“那你娘亲是……”
“她,是先皇的俪贵妃,”炎翊抬起头,不由勾起嘴角,眼里全是星星,“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,也是最勇敢的人。”
“今日,在我们面前被押下去的犯人,就是她。”炎翊的语气低下来,狠狠地灌了自己几口酒,力气重的想是要惩罚自己:“我应该早认出她来的!”
玉和沉默了,她也跟着喝酒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炎翊,”玉和看他,“世事难料。”
炎翊不说话,又喝了口酒。
“六岁的时候,有人给我下毒,是阿承的母亲救了我,”炎翊低声道,“阿承的父亲,是茗家的仆从,茗家倒台后,阿承和他父亲流落街头。”
玉和轻声问:“你觉得有愧于阿承?”
炎翊不语,只一顾喝酒。
六岁就开始去成熟,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?
玉和一口一口喝着酒,待到酒快见底时忽然起身摔坛,气势汹汹地对炎翊道:“同是天涯沦落人!你这个朋友,我林玉和交了!”
随着玉和一声,大把大把的酒入了喉肠,渐渐不知今夕何夕,俱都沉沉地昏睡了过去。
这样的结局是,次日明烈的阳光穿过窗射在玉和熟睡的脸上,令得玉和不得不转身,费力地睁开眼。眼前赫然就是炎翊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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